苗昂温看着那些一张张为他鼓掌，欢呼，对他蕴满笑容的脸。
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。
书上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，大概就是这般人心所向的感受。
他是特意在社交软件上分享，并@了几个走的近的朋友，要把这张国家美协入围的邀请函，带到校园里拆封，热闹一下的。
“没有在聚会里听过朋友们的鼓掌，在星空下享受过恋人的爱情的青春，不是真正的青春。当你开始老去，那些像烟火般灿烂燃烧过的记忆，才会让你知道，自己真正的活过”——这好像是他爸看的那个二流泰国爱情剧《网红养成记》里的台词。
苗昂温以前打骨子里，对这话嗤之以鼻。
当网红，开派对，享受星光？
这话听着又骄横，又任性。
近朱者赤，近墨者黑。
傻逼也有傻逼的用处。
有钱才是生活。
人家还真是GPA3.8，仰光大学本硕直读出来法律系毕业生。
不停的有人在热络的拍打着他的肩膀，表示恭喜。
甚至这个拉苗昂温的同学都觉得，苗昂温的姿态都已经做足了。
和一个注定失败的被淘汰者，计较什么呢？
苗昂温揶揄道。
唯有受到了豪哥赏识后的这两個月，在青春的最末一节尾巴上。
面子也给了。
他希望像豪哥一样，有一种让外人猜不透的喜怒无常的感觉。
谁知，顾为经抬头看了苗昂温几眼。
可以说是苗昂温现在变得更加文雅了，也可以说，苗昂温现在变得更加阴冷了。
实际上大家都不是很缺钱。
苗昂温觉得，某种意义上，这话说的其实也是tmd的有些道理的。
苗昂温都能接受。
把头染成鸡冠头沙马特，搞大纹身，开着小踏板半夜吆五喝六的炸街，学着电视剧里的烂仔的呛调说话，一句话带着三个生殖器的字眼，嗑药抡着砍刀干架。
他的母亲活着的时候，日复一日的夜光下劳作、缝纫。
苗昂温在众人惊叹的声音中，向着顾为经伸出手来：“我们握个手吧，不管怎么说，从任何意义上，你都是我在整个学生时代里，所遇到过的最好的对手，没有之一——”
豪哥是对手下从不吝啬的枭雄，可对这种完全没有培养价值的人。
众人愕然。
现在想想，苗昂温自己都觉得Low，恨不得大拇指在鞋子里挖个坑，把自己埋进去。
比如豪哥为他所配备的那名秘书吴琴莱。
就仿佛他的父亲讲给他的那个关于大象的故事一样。
苗昂温这种转变，反而让学校里的很多人都发自内心的愿意接纳他，捧捧他。
本来都已经走开的顾为经，重新停下脚步，转过身。
“傻叉多作怪，在那里哗众取宠罢了！没听到，他是靠邻居关系，才能走后门入选名单的么？过不了两天，就原形毕露了。不趁这两天，作作妖，什么时候作呢？”
那不叫混社会。
什么危险的事都敢去做。
要是苗昂温还像之前那样土包子似的吆五喝六的洒钱，其实大多数人心中或多或少是有些不的，参加他的派对，心里却还在笑话他土。
顾为经没有答话，也不想答话，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他。
“进入候选名单而已，还要看下周组委会的最终选拔。感谢大家抬爱，到时候要是真的能入选，我到时候再租个轰趴别墅，让大家聚一聚，有的是时间庆祝。请大家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，今天就先到这里。”
苗昂温现在一言一行，都让自己有意的模仿豪哥。
他们活得是那么醉生梦死，也是那么的凄惨绝望，只要酒精上了头。
那么学生时代，他的人生，也就算是真正大功圆满了。
连苗昂温回忆起母亲时的记忆，都像是嗅到了劣质的烟气，呛的他眼圈微微发红。
转身离去的瞬间。
那愤怒这玩意，习惯了，也就不值钱了，不吓人了。
苗昂温深深的呼吸了几次。
低头看见苗昂温阴沉的脸色，一时间有些愕然。
实在太没有艺术家的范儿了。
节制怒气，收放有度。
但这些人也是最没价值的烂命仔。
他们的人生并非绚烂烟花，是乡间极细的劣质手搓土香。
没有拉动。
现在。
他一言不发的就走过了拐角，在走廊里远去了。
苗昂温笑笑。
是世界上最大的轻蔑。
那么一点点的光，一点点节俭的布满灰尘的亮。
不过他现在回过头来看，也察觉了他那时候大金链子小手表，天天三顿小烧烤。
苗昂温预想到了顾为经可能做出的各种反应，他期待着对方因为知道连蔻蔻的老爹都倒台了，终于意识到了豪哥的神通广大而惶恐不安或者、谨小慎微。
他很像冲过去，揪住顾为经的衣领，好好的质问对方——
他学会了制怒。
后半句，苗昂温在心里默默的说道。
真正支撑起这个国家的底层百姓们，他们绝大多数一生都没有开过一次派对。
他推开了旁边同学拉着他的手，眉角的青筋一下下的跳动着。
苗昂温就搞不懂，连蔻蔻小姐都大祸临头了，这家伙还在那里牛气哪门子啊。
这家伙在那里给脸不要脸，那是他是小丑。
除了一点点的灰，什么都没有剩下。
稍微有点事情，恨不得就跟村口大爷开留水席一样，让全学校里的人都来庆贺，是穷惯了以后，突然有钱的爆发户应激反应。
但反正。
但他真正发怒的时候。
四周传来低声的惊叹声。
咆哮是无能的表现，三天两头在那里大呼小叫。
苗昂温在豪哥这样的教父手下混了两个月，一定程度上，也让他开始理解到了这个阴影下的国度。
苗昂温一定要比现在表现的更张扬的多。
整座城市都会密布在阴雨之下，风云变色。
在人生的十字路口，做出正确的抉择，这是他生命中上的最重要的一课，价比黄金。
“HI，顾为经，等一下。”
他忽然想对顾为经大度一点了。
何曾有过片刻的闲暇抬头仰望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