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十五。
中元节。
传说从七月十四开始，一直到七月十六，这三天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。
图图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，照搬过来很多东西。
这种传统节日自然也不例外。
在这个祭拜先祖的日子里，临安府上空阴云密布，厚重的云层中不时有闪电亮起。
像是有一场暴雨，随时可能来临。
可奇怪的是，这种景象一直从清晨延续到午夜。
始终这么阴沉着，却没有一滴雨落下。
但就在这厚重的、一直绵延到大海深处的云层里，一艘巨大的船，正在天空中极速飞行。
一路直奔临安府。
……
……
李朝恩的房间里。
爷俩正就着炸花生喝着小酒。
外面漆黑一片。
万籁俱静。
这种鬼天气，鸟兽鱼虫也全都聪明的蛰伏起来。
闷热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无尽的沉闷和压抑。
这时窗外突然有一阵凉风吹进来。
老头往外看了一眼。
“终于要下了！”
宋煜却皱着眉头，似乎在感应着什么。
无论在归来的途中，还是藏身李府这段日子，他始终没有中断过修行。
除非万不得已，否则他并不喜欢越级挑战的冒险与刺激。
如果可以，他更想单方面的碾压！
老头不让他回来之后就去找楚清辉报仇，一方面是不放心宋煜，怕有危险；另一方面，何尝不是担心宫里的那位？
但骨子里的忠诚让他无法说出口。
只能让宋煜不要急。
丰富的经验和对楚清辉这位老对手的了解，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什么。
告诉宋煜先等等看。
等等，说不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奇迹发生。
而这奇迹，似乎……真的要来了！
在宋煜的超强感知中，这厚重的云层里面，似乎隐藏着一些什么。
同时就在相府方向，同样也有一股很特殊的……令人有些不安的气场。
李朝恩看了眼宋煜，见他在沉思，也没有出言打扰。
外界都说宋煜是个强硬霸道，做事干脆直接，手段狠辣的江湖大佬。
尽管被誉为赵国的战神，但无论官场还是民间，私下谈论起宋煜，几乎都认为他就是个浑身热血，年轻气盛的江湖好汉。
放在战场上是一员顶级名将，进入江湖就是令人敬畏的年轻大佬！
来到朝堂……也从来不像个官儿。
他也一度这么认为。
直到宋煜将楚清辉多年布局的阴神邪教连根拔起。
直到宋煜带着几百个人横扫齐国南方，杀敌无数并且先后抢回八万多匹战马。
直到宋煜参与雅州平叛，又在辽国大放异彩。
直到最近这次……悄无声息从赵国最南方赶到最北方，斩大妖转世，恢复到丹道境的楚晗，将几乎必死的他给营救回来！
直到他意识到这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，看似张扬，实则无比低调的成长为整个人间最强修行者之一后，依然能在怒发冲冠要斩楚清辉的时候，认真听取他的建议……
无声无息回来，每天就在他府上，不急不躁的认真修行。
李朝恩终于意识到，这是个强大、热血、善良，但却城府极深，特别聪明的年轻人！
一边把剑仙子传人的身份隐藏到这种地步，另一边还能在短短几年之内，做出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情。
难怪剑仙子会选择他成为传承者。
“今晚可能要出事。”宋煜又仔细感应了一会儿，对着李朝恩说道。
老头愣了一下，看向宋煜。
“楚清辉那边，可能真要忍不住……开始发动了！”宋煜说道。
“你感应到了什么？”老头问道。
“妖气，冲天的妖气，自海上而来！”宋煜道。
老头沉默良久。
那张最近愈发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纠结，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豆，放在嘴里咯嘣咯嘣嚼着。
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。
“先看！”
……
……
相府。
那座曾经塌陷，如今已再次重建好的地宫里面。
楚清辉坐在大殿最高处。
屁股下的椅子扶手上雕着两颗狰狞龙头！
事到如今，他也不想继续装下去了。
若是多年以后，楚晗被杀，楚清辉内心深处不仅不会有任何波澜，还会感谢出手的人。
但现在，他的死对整个楚系来说，都如同灭顶之灾。
看似风平浪静的赵国政坛，其实早在朝堂上的楚系干将被接连干掉，阴神邪教被连根拔起的那会儿，就已经暗流涌动。
曾经被压制的那些非楚系官员，比如楚州知州、明州知州、建州知州等，纷纷开始活跃起来。
这对整个楚系来说，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。
但他楚清辉并不在乎。
只要楚晗在，那些妖兵妖将在，他的根基就在！
可现在楚晗死了。
定是死了。
不然绝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人生就是如此。
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。
意外来了，也只能接受。
如今这最后一搏，成了，就会如赵国开国太祖那般，创立起他的大楚政权！
那么楚晗的死，还真未必就一定是坏事。
不成，就只能远走高飞，流亡海外。
成不成都得干。
真要等官家或是宋煜找上门来，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。
楚清辉穿着一件青衣，眸光幽冷。
楚仁和楚义两个儿子分别站在他左右。
“二夫人”素雅，坐在龙椅旁边不远处。
殿下站着几十个穿着各异的人，
有男有女，有老有少。
其中有穿着朝廷官服的，有顶盔掼甲的，也有穿着劲装、武者打扮的，一身儒生长衫，看上去像是读书人的。
还有几个少年模样的人，身上衣着跟这时代格格不入。
“相爷，大约再有两刻，大军就会到达。”
一名穿着样式复杂的古朴衣衫的少年冲着楚清辉一拱手。
“好，那就麻烦将军前去指挥，本相……在这里静候佳音！事成之后，我们共享天下！”楚清辉沉声说道。
衣着古朴的少年没有多说什么，朝着楚清辉微微躬身施礼之后，转身出门。
大殿再次变得安静下来。
气氛显得有些沉闷。
楚清辉突然笑道：“隐忍多年，如今大事将成，你们干嘛都这样一副表情？莫非认为我们会输？”
楚义大声说道：“我们有一万五千先天境界的军团，世间谁能敌？怎么可能会输？”
楚仁这次也选择站在弟弟这边，说道：“没错，真正能够主宰这个世界的，终究还是拥有超强战力的人，一两个或许不成气候，但一万五千，试问天下谁能挡？”
随着两位公子的表态，大殿上剩下这群人也终于恢复了几分生机。
但内心深处依然充满遗憾！
他们不明白楚相为何不在几年前就开始发动？
那个时候朝廷有各路大员，江湖有无数浩瀚，民间有几十上百万的楚教教徒。
尤其那个时候，官家的名声也并不好啊！
当时发动政变，成功率比现在高太多！
就算楚相顾忌名声，可权力都已经到手了，再趁机发动一场北伐……哪怕从齐国手上抢回一座城池，也足以掩盖一切民间声音。
老百姓……不是最好糊弄的吗？
所以只能说性格害人，楚相看似老谋深算，实则优柔寡断。
楚清辉将下面众人表情尽收眼底。
心中也颇有几分无奈。
真是他楚青优柔寡断么？
如果几年前发动，看似时机最好，但这里面问题太多了！
就如同官家不可能完全看透他一样，官家手上到底有多少底牌，是否真的放弃了修行，到现在他都不敢断言。
贸然发动，如果引起同样底蕴深厚的官家疯狂反扑要如何？
此其一。
就算成功，境界还不够的他，只能成为自家那个“三公子”的傀儡！
即便坐到那个位置上，但跟现在的官家又有多大区别？
那不是他楚清辉想要的。
此其二。
第三点是——他和宋煜一样，并不喜欢冒险，除非万不得已。
若是可以的话，他更想积累到足够的实力之后，直接摧枯拉朽，横扫一切敌！
他跟最喜欢的女人素雅都没说实话。
整天跟他在一起的“儿子”楚晗更是不清楚，他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已成功结丹！
他的道火，是从一座古老地宫里面得到的一种真火！
非常厉害！
获得道火的时候，楚晗还在“他娘”肚子里面怀着呢！
楚清辉当年利用那短暂的九个月，做了太多楚晗不知道的事情。
从那座地宫里面获悉了无数上古时代的真相。
他对剑仙子的了解，不比楚晗这种经历过那时代的人少！
深知在上古时代，丹道境的修行者虽然很强，但跟那些神魂境的“人仙”“妖仙”比起来，如同蝼蚁一般！
看似只差一个境界，却隔着天堑鸿沟！
他之所以始终隐忍不发，就是想要先楚晗一步，成为神魂境的高手。
那才是人间真正的巅峰！
到那时，管你什么大妖小妖乱世妖，都得老老实实，拜倒在本相面前！
上古时代的气运就和你们没关系，如今更不是你们这群苟延残喘活下来的老东西能够惦记的！
可惜。
实在是太可惜了。
如果能在宋煜进京的第一时间，就不顾一切的对他下手，或许……一切真的会有所不同。
只是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，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，会有如此深的心机，将自己隐藏得这么深呢？
都被他那张扬高调的假象给骗了啊！
只是这种后悔的情绪，他不想，也不能表露在众人面前。
成败就在今晚一举。
如果失败了……不，不会失败！
官家就算再如何强大，也根本挡不住那一万五千名先天境界的妖兵！
堆，也会生生堆死他！
但是万一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