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啊，你图什么？”相同的问题，赵凯的同伴也在问。
赵凯，就是跟宋煜交易的精瘦男子。
“图什么？”依然精瘦，眼睛有些狭长的赵凯坐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，轻轻摇晃着水晶杯子里面殷红的酒水，轻声嘀咕一句，并未急着回答。
此时的他完全不像是个为了一点道石跟宋煜斤斤计较的小人物，在拉着窗帘，只有一缕阳光顺着缝隙照射进来的房间里，坐在明暗交界处的赵凯更像是个江湖中的大佬。
他没第一时间回答，坐在对面的同伴也没有急着问。
良久。
他才轻声叹息一声：“你可知我为何要把潭儿的身份给他？”
对面的人微微愣了一下，多少有些愕然的抬起头看着他：“你肯承认了？”
赵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，露出一丝有些奇怪的表情，微微咧着的嘴像是在笑，又像是在哭，但他一双狭长眸子里的目光，却平静得犹如一口古井中的水。
“我很没用。”他说道。
对面的人欲言又止。
“没能保护好他，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。”赵凯幽幽说道。
“凯哥……”
赵凯摆摆手，叹了口气：“人不能太过自信，当时我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个人物了，家乡又没什么能让咱们看得上眼的势力，只有一个九姓旁支中的旁支，跟周家早已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，是个连皇级修士都没有的家族……只要精神没出问题，就不可能去主动招惹一个出了超级天骄的人家，更何况，他们也是知道我的。”
对面人叹了口气。
赵凯依然晃动着杯中殷红的酒液，轻声道：“那件事情以后，我才明白，著书立说需要逻辑，需要站得住脚的理由，可现实中的人做事……往往没有任何逻辑、理性可言。”
“当时咱们正忙于在组织内部稳固地位，想着完事之后就把家彻底从那片穷乡僻壤搬出去，伱是我最好的兄弟，你是知道情况的……”
对面人深吸口气，道：“都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，穷人乍富，底蕴浅薄，想要在那时候就给家里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……力有不逮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赵凯道：“谁能想到，那群人真就那么胆大包天，为了一块贫瘠的、只能生长出道境药材的药田，就敢如此肆无忌惮？”
对面人道：“或许……他们还真不是仗着九姓旁支，而是觉得他们做得天衣无缝吧？”
赵凯叹了口气：“我错就错在，我知道灰鹰很厉害，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也应该知道，在知道我是灰鹰中层之后，不可能轻举妄动，我低估了他们的眼界和愚蠢程度。所以我说，现实中的人做事，很多时候是没有理智，也没有逻辑的。”
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。
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潮红：“那件事情发生后，我的唯一目标就是复仇，在你们这帮兄弟的支持下，也确实成功了，而我……却也从那会儿开始，就彻底失去了方向和目标，直到遇到了那个年轻人。”
对面人沉默了一下，忍不住问道：“他假冒小潭……真的可以以假乱真？”
赵凯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容：“当然，他神通厉害，几乎一模一样！”
对面人叹了口气：“我明白了，不过凯哥，我还是建议你清醒一点，毕竟那不是真的。”
赵凯摆摆手：“我知道，我清醒的很！那年轻人想要凭借一己之力，对抗李氏这种在九姓当中也排名靠前的家族，几乎不可能成功，可我还是想要试试！”
“毕竟这世界，也苦九姓久矣！”
“其实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来自下面的世界，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“身上气场完全不一样！哪怕他隐藏的很好。”
“大世界的修士多半看不起下面飞升上来的修士，可实际上你知道吗？”
他看着对面的人笑了笑：“同境界的情况下，双方遇到，打一百次，大世界的修士至少得输掉九十次！”
“有这么夸张？”
“就这么夸张！”赵凯淡淡说道：“那年轻人能够联系到我，说明他对大世界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，并且，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渠道！这不是一般下界飞升者能做到的。”
“这倒是，一般人怎么可能直接联系到你？”对面人说着，拿起酒瓶，给赵凯又倒了半杯。
“尽管这些年来能够联系到我的人数量不少，但绝不应该包括那个下界飞升上来的年轻小朋友，”赵凯继续晃动杯中酒液，“在看见他的那一刻，不知为何，我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年的潭儿，然后就鬼使神差的，以一个近乎送的价格，把潭儿的身份给了他。”
赵潭，是他的儿子！
如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赵潭全家都被杀了。
也没人把很多年后赵家的仇家，那个九姓周氏旁支满门被灭跟赵家联系到一起。
实际赵家始终还有他这么一条“漏网之鱼”，周家的旁支也不是什么遭了报应，而是被他暗中谋算多年，亲手给灭了！
如果宋煜知道这件事，那么所有的迷惑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。
看似用心的服务，有些过度的关注，各种消息一分钱不要直接白给的举动……只是因为那个赵凯不敢回忆的名字，在多年以后，再次响彻整个太古学院！
哪怕那是假的！
但对赵凯来说，依然可以成为点亮他内心的一道光。
更让他生出兴趣的是——
“赵潭”去太古的原因，竟然是冲着多年前认祖归宗的李氏当代嫡长孙家去的！
这就有意思了。
他很清楚那一家子跟李氏当代家主的其他几个儿子之间的龃龉。
赵凯所在的灰鹰组织最大客户就是九姓，但他们却并非九姓的走狗，赵凯和他的兄弟们内心深处最为痛恨的，恰恰是如同九座大山压在大世界万亿生灵头上的九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