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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小说网 > 历史军事 > 红楼华彩 > 第二百八十一章 设宴大观园
    荣庆堂。

    这日下晌,凤姐领着平儿湘云又来寻贾母,略略说过一会子话儿,凤姐便道:“老祖宗,我思来想去,初三总是我的生儿,哪儿有让老祖宗破费的道理?不如啊,这一回我来请,老祖宗留待下回再回请?”

    贾母顿时笑道:“是了,如今凤哥儿可是财主,合该你来请个东道。”

    薛姨妈陪坐在旁,闻言就笑道:“凤丫头可不好小气了。”

    凤姐就笑道:“我倒是想撇尽家财,奈何那龙肝凤脑实在无处采买。思来想去,不如比照着云丫头,也仿着御宴办上一回。”

    贾母等无不合掌叫好。

    当下凤姐又如数家珍般点算起来,那厨子自是要问俭兄弟家中来借,其余的这两日采买了,再商议着定个菜单。

    实则凤姐心下早就有了谱,办这么一回不过抛费二百两银子,一来哄老太太高兴,二来眼看今年暖棚营生又要铺展开,至不济出息也能比照前一年,如此凤姐手头可是有五万两上下。

    常言道‘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’,凤姐儿正要趁此之际显摆显摆。

    当下与贾母言说一番,随口说了菜单子。

    这前茶为君山银针,乾果四品:怪味核桃、水晶软糖、五香腰果、花生粘;蜜饯四品:蜜饯桔子、蜜饯海棠、蜜饯香蕉、蜜饯李子;点心四品:花盏龙眼、艾窝窝、果酱金糕、双色马蹄糕。

    前菜四品:二龙戏珠、陈皮兔肉、怪味鸡条、天香鲍鱼;

    正菜十位:沙舟踏翠、琵琶大虾、龙凤柔情、香油膳糊肉丁、龙舟镢鱼、滑溜贝球、酱焖鹌鹑、蚝油牛柳、金菇掐菜、香麻鹿肉饼;

    烤品两道:烤鸡、烤鱼扇。

    膳粥一品:荷叶膳粥。点心两味:凤尾烧麦、五彩抄手。

    最后又备香茗:杨河春绿。

    内中人等无不交口称赞,都道凤姐果然下了血本。

    贾母、薛姨妈追问几道菜品是什么情形,独一旁的王夫人鼻观口、口观心,不经意瞥上凤姐一眼,眼神中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。

    正待此时,大丫鬟鸳鸯忽而快步行至内中,先是看了眼凤姐,随即又看向薛姨妈道:“姨太太,蟠大奶奶不知为何,这会子与几个婆子吵嚷起来。旁人一时劝不住,姨太太还是快去瞧瞧吧。”

    薛姨妈顿时变色:“好端端的怎么吵吵起来了?”

    鸳鸯抬眼看了眼薛姨妈,面上欲言又止。心下却暗自腹诽,还能为何?不过是被人戳破过往丑事,这会子恼羞成怒罢了。

    可这话好说不好听,鸳鸯又是个周到的,哪怕依着老太太的心思当面儿禀报了,却不好再行戳破。因是只摇头道:“回姨太太,我也不知,得了信儿就赶忙来回话了。”

    薛姨妈还要再问,宝姐姐紧忙扯住薛姨妈,说道:“妈妈,还是快去瞧瞧吧。”

    宝姐姐情知那好嫂子夏金桂可不是個省心的,去的迟一些说不得还会闹出什么事端呢。

    薛姨妈慌忙与贾母辞行,当下母女二人急急忙忙往‘家中’赶去。

    王夫人端坐了,面上蹙眉不已。那夏金桂她自是见过,前几日虽遮掩的不错,却依稀能瞧出是个蛮横无礼的。王夫人因着用了薛家银钱,又因如今宝玉名声大坏,这才存了促成金玉良缘之心,只奈何老太太一直不松口,期间婆媳两个还几番斗法。

    本道就让薛家这般住下,左右老太太年岁大了,早早晚晚都会依了王夫人的心思,却怎料薛家却娶了这般不省心的儿媳妇。

    余光瞥见贾母目光中的鄙夷,王夫人只觉面上臊得慌,再没脸待下去。当即口诵佛号,起身道:“媳妇家中还有些杂务,就不多留了。”

    贾母便颔首道:“我如今身子还好,也不消太太每日来立规矩。我看不如等太太处置了杂事再说。”

    王夫人应下,闷头快步出了荣庆堂。

    眼见王夫人匆匆而去,王熙凤也不好多留,领着平儿、湘云也告退离去。

    待人都走了,贾母方才招呼来鸳鸯,仔细问明了缘由。待听过鸳鸯所说,贾母便蹙眉道:“还有这等事?”

    鸳鸯观量其神色道:“老太太,这事儿早就传扬得人尽皆知了。都说薛大爷当初死活不肯娶那夏金桂,错非姨太太发了脾气,这婚事还两说呢。”

    贾母思量道:“如此说来,那两个婆子也不曾扯谎?这倒是不好处置了……你去知会凤哥儿一声儿,就说背后嚼舌总归是不妥,一人罚一串钱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鸳鸯应下,心下自是知晓,那所谓的处罚不过是给王夫人留了脸面。只怕老太太心里巴不得薛家闹得鸡飞狗跳,没了脸子就此搬走呢。

    当下鸳鸯去知会凤姐自是不提。

    却说薛姨妈与宝钗一路寻来,遥遥便听得聚锦门左近吵嚷声一片,连通凤姐院儿与李纨房的西角门旁还有几个丫鬟倚门眺望着瞧热闹。

    瞥见薛姨妈与宝钗急匆匆而来,几个丫鬟紧忙就散了。

    母女二人转过李纨房与三间小抱夏之间的角门,抬眼便见夏金桂一手叉腰,一手指点着一个婆子,口中满是污言秽语。

    那婆子先前不过是唯唯诺诺,眼见言语愈发不受听,婆子实在忍不住,反唇相讥道:“蟠大奶奶容我回一嘴,您那事儿人尽皆知,可不是我造的谣。再者,您是主子却不是贾府的主子,我再如何嚼舌也由不得你来处置吧?”

    夏金桂顿时气得一佛升天、二佛出窍!谎言伤不得人,能伤人的唯有真相!

    夏金桂被噎得不知如何反驳,只得跳脚撒泼:“好啊,奴才秧子骑到主子头上拉屎撒尿,这就是你们贾家的规矩?”

    那婆子也来了火气,怼道:“蟠大奶奶若想耍威风,只管搬回薛家自己个儿耍去,贾家可不是你逞威风的地方!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夏金桂气急了,招呼宝蟾道:“没用的东西,还愣着作甚,给我掌嘴!”

    宝蟾上前方才举起巴掌,便被那婆子一把抓住手腕,嚷道:“薛家人打人了,薛家人不讲理了!”

    薛姨妈看在眼中,只觉眼前一黑,霎时间金星乱冒,错非宝钗搀扶,只怕就要跌上一跤。

    这夏金桂哪里有个贤妻良母的德行?薛姨妈只觉先前奢望这会子尽数落了空。有这般儿媳撺掇着,往后薛蟠还指不定惹出什么祸端来呢。

    气急之下,薛姨妈遥遥叫了声:“都停手!”

    当下领着宝钗上前,与那夏金桂道:“你这又闹的哪样儿?”

    “婆婆,这婆子背后说嘴,我寻她理论,她不知悔改不说,还出言讥讽。”

    宝姐姐蹙眉道:“婆子背后说嘴,与凤丫头说了,自有人管教。嫂子又何必亲自来寻?此番实在有失体统。”

    夏金桂委屈道:“凤姐如何管教?不过是罚几串钱,不疼不痒的。依着我,这等背后嚼舌的就该打一顿撵出府去!”

    “你!”薛姨妈本就无急智,这回气急之下更不知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宝钗紧忙凑过去低声与夏金桂耳语道:“嫂子再闹下去,莫非真要咱们家搬出荣国府不成?”

    那夏金桂只是骄矜刁蛮,又不是傻的。她当日捏着鼻子嫁与薛蟠,瞧中的不就是如今薛家寄居荣国府,宝钗又有可能嫁与宝玉吗?

    否则一个没了皇商底子的寻常商户,彩礼不过寻常,又如何能让夏金桂动心?

    听了宝钗此言,夏金桂顿时不言语了。宝钗就道:“都散去吧,此事过后自有二奶奶处置。”

    那婆子听闻凤姐儿的名头,顿时骇得闭口不言。围观的丫鬟、婆子尽数散去,宝钗又扯着夏金桂与薛姨妈往东北上小院儿而去。

    到底是做小姑子的,劝说两句也就是了,旁的却不好多说。薛姨妈念及夏金桂那份嫁妆,到得家中也没了气恼,只语重心长好生交代了一番。

    夏金桂面上应了,心下却极为不爽,暗地里寻思待得了机会定要好生将那婆子磋磨一番。

    过得好半晌,夏金桂回了自己房里,却是越想越气恼。从小到大被妈妈捧在掌心,她又何曾受过这等闲气?

    成婚几日,想想薛蟠那货,又想起当日那遥遥一瞥,顿时心下愈发的气恼。恰这日薛蟠与贾琏酩汀大醉而归,许是念起了旧情,不往正房来寻夏金桂,反倒去寻了那妾室碧莲。

    夏金桂如今除了记恨那说嘴的婆子,却不敢去恨堂堂二等伯李惟俭,却因着这晚薛蟠去了碧莲房里,连那碧莲也给恨上了。

    这卧榻之侧怎容她人酣睡?

    夏金桂也知,这往后不好再在荣国府中闹将起来。思忖一夜,渐渐拿定心思,总要先行拿捏了薛蟠,方才好揉搓那碧莲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户部。

    这日户部尚书王仕云下得朝来方才在二堂坐定,便有小吏匆匆而来:“大司徒,首辅到访,这会子已然下了轿子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王仕云与那陈宏谋本是同年,交情深厚加之志趣相投,因是方才被简拔为大司徒之职。

    此人素知陈宏谋为人,知其错非有急事一准不会这般急切来寻。当即起身相迎,方才到大门左近,便见陈宏谋轻车从简匆匆而来。

    二人彼此见礼,陈宏谋锁眉道:“里间说话。”

    当下进得二堂里,将无干人等一并打发了,小吏送过香茗,陈宏谋自袖笼里抽出一份奏章来,说道:“伱来瞧瞧。”

    王仕云纳罕接过,扫量一眼,见上书之人乃都察院御使梅可前,此人方才自馆阁中出来,虽有投效新党之意,却因陈宏谋扫听到此人首鼠两端,这才一直不肯松口。

    王仕云心下有了底,展开奏书略略观量,随即倒吸了口凉气,继而仔细观量起来。

    待一盏茶光景方才看罢,放下奏书道:“此数议……果真出自梅可前之手?”

    陈宏谋嗤笑一声,说道:“此人四十余方才中了进士,行事迂腐且首鼠两端,先前投效不过是投机之举,又哪儿来的这般多真知灼见?我打发人扫听了,此人前日与御使詹崇小酌一场,过后詹崇酩酊大醉,这梅可前连夜写了奏疏,昨儿就递了上来。”

    王仕云思量着道:“这般说来,这数议怕是剽窃而来啊。”

    那詹崇乃是严希尧的得意门生,只怕这几策都是出自老狐狸严希尧啊……不对,严希尧惯于操弄人心,这勤于王事,这等真知灼见少之又少——是了!当今实学第一人李惟俭可是老狐狸的关门弟子,说不得此数策就是出自李惟俭!

    “莫非——”王仕云试探着说了一嘴,就见陈宏谋惋惜着感叹道:“可惜了啊。老夫若早来京师二年,收下李复生这等弟子,我新党后继有人,又何必畏惧旧党过后反攻倒算?”

    一把夺过奏书,陈宏谋说道:“自古皇权不下县,李惟俭单此议,便是要绝了士绅的根子!呵,根基既去,来日哪儿还有能为兴风作浪?”

    王仕云蹙眉摇头不已:“此事怕是不易。那严希尧得了此策不思自己上书,反倒想法子送到首辅跟前儿,料想是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,横竖他是不得罪人,罪过都是首辅的。”

    陈宏谋阴沉着一张脸冷哼一声,说道:“历代变法者,又有哪个不得罪人?我只怕来日新皇登基,旧党死灰复燃。”探手戳了戳那奏书,压低声音道:“这等绝户计,于我等而言岂不正好?”

    王仕云眉头舒展,颔首道:“也是,如今敲打去一分,来日旧党就少一分气力,反扑起来也不会太过凶厉。”

    陈宏谋笑而不语,过得须臾才道:“真是可惜了,严希尧那老狐狸倒是有些眼光,一早儿就将李复生揽在门下。如今又老抱子也似的看护着——”

    王仕云赶忙道:“首辅莫非要动那李复生?此人极得圣心,又为忠勇王座上宾,只怕不是好相与的。”

    陈宏谋摇头道:“如今摊丁入亩焦头烂额,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对付李复生?只恨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啊。罢了,李复生才思敏捷,说不得何时又会有奇思妙想,那严希尧老乌龟也似不敢犯险,兜转一番说不得又要呈与我等。

    呵,如此算算,岂非李复生已然为我所用?”

    王仕云笑着摇头不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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